曦风夕雨

涉世未深,仍理想主义。

【残次品】To Date (11/01 林静恒生日贺文)

◎这里是来自不同时区的生日祝福,祝星系第一A的林统帅生日快乐!

◎全文共4734字,感谢每一位看到最后的你


To Date

文/曦风夕雨

 

林静恒是不愿来到第六星系某个不知名的小行星上故地重游的,如果他有选择的话。

 

这座曾经埋葬了他十四个沃托年的坟墓,将“离”这个字烙印在了他的骨血里,让他历经爱人分离,至亲背离。有些讽刺的是,现如今是一座疗养院,因地制宜地收容了战时以及战后被植入了芯片的普通人,按照远古地球时期的说法,这里更像是一个戒毒所。

 

这座小行星上仍然同当年一般,没有停靠大型星舰的空间,于是当林静恒所乘的小机甲降落的时候,他走出机舱,目光所及之处是外墙刷成了银白色的疗养院,像是匍匐在地表的大型飞碟。因环境所限,这里没有什么植被,林静恒右眼余光似乎瞥见了几株张牙舞爪的仙人掌,他懒得转头细看。

 

时过境迁,幸运地是,他依旧是这个小行星上为数不多的自由人。

 

负责接待的疗养院院长鲍伊斯博士已经站在疗养院门口等了一会儿了,一边将林静恒和白银三卫队长托马斯杨引入了疗养院里,一边礼貌而条理清晰地介绍着自己。他穿着白色的医护服,站在林静恒和托马斯旁边显得有些单薄,一身书卷气,是个不折不扣的科研人员做派。

 

这样的场合,泊松杨自然也是不会缺席的,他奉命留守在星舰上负责巡航和检查小行星的对外通讯。至于为什么留下的那个是泊松,而不是托马斯这个话篓子,是因为鲍伊斯博士之前的邮件里详细介绍了他们此行的目的:探视一个比林静恒还要沉默的男孩子。为了让他开口说话,这个重任责无旁贷地落在了托马斯杨的肩上。

 

白银三卫队长表示太久没单独和将军出外勤了,有些受宠若惊,于是在出发前翻阅了多本儿童心理学以示重视,虽然那本书的书签至今仍停留在第14页。

 

疗养院三层自动门依次打开,最外面一层的玻璃上设有特殊涂层,常年滚动投影着各位印象派作家的画作,说是可以使人心情愉悦。第二层是带有外来电子设备屏蔽器的门,而第三层则是唯一一扇透明的门,据说是为了符合空间美学设计,然而大多高层工作人员都知道,这扇门的上面安装了大面积麻醉剂喷洒装置,以应对疗养院可能出现的任何紧急状况——这些设计有一部分参考了当年林静恒的逃生方案,在此基础之上规划应对策略。

 

林静恒和托马斯顺着鲍伊斯博士的指引来到了疗养院一层的大厅,大厅正中是一座圆形的三层喷水池,这只是一座普通的喷水池,没有任何高科技成分,因为哈登博士前几年精神郁结,闲暇时间迷上了雕塑,处女座成型后就在林静恒的授意下以捐赠的方式放在了这座疗养院里。林静恒没有去过沃托的永无岛,所以他不知道这座喷水池的设计脱胎于那个地方。鲍伊斯博士在接管疗养院前曾有幸得哈登博士指导过几年,也算是有一段师生情谊。

 

托马斯难得穿着平整得没什么褶皱的中将制服,他一言不发地走在林静恒右后侧,将狗腿子的气质发挥的淋漓尽致。林静恒一脸波澜不惊地走在前面,是不是点头回应着鲍伊斯博士对于疗养院的介绍。相较多年前,林静恒身上生人勿扰的冷冽气质逐渐在温馨而忙碌的家庭生活中日益消减,但他对这个看起来体面得就差把尊重人权做成标语贴在大门口的疗养院里感到了精神上久违的压抑。

 

这里的每一条走廊,除却房间号的不同,其余看起来一模一样。天花板的高度适中,走廊里的光线适度,就是人行走在其中总觉得有些不适。林静恒不想把这些负面情绪流露在表面,即使这些情绪写在他脸上也没有半分违和。

 

鲍伊斯博士按下了电梯9层的按键,随着电梯上升又停稳后,林静恒看到白黄相间的走廊灯在银白色的墙上投下柔和的光,打扫整齐的走廊和走上去听不见脚步声的地毯笔直地延伸到走廊尽头,他已经快要辨不清自己的具体方位了。

 

鲍伊斯博士在电梯左手边第三个房间前停了下来,林静恒顺着他的视线,从透明的房间门里看到了邮件里提到的男孩。第一眼见到这个男孩的时候,男孩的手里拿着一个快要组建好的小型机甲的仿真模型,林静恒低头从探视窗口望着男孩深褐色的眼瞳,而房中的男孩则用一双明亮而显得有些阴郁的眼睛盯在林静恒肩章上垂下的金黄色穗子上不肯离开。

 

鲍伊斯博士在门口的触屏上调出男孩的数据开始介绍,大半的检测项目林静恒一听就头大,但是他从中捕捉到了几个关键信息,房中的男孩精神阈值极高,基本和自己在一个水平,父母曾为二代芯片携带者,父亲在戒断过程中出现强烈生理机能丧失,母亲出现了较为严重的精神障碍,至今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因为当时男孩的母亲已经怀有身孕,并且精神状态不稳定,工作人员决定在监控状态下让她自然生产。他们曾经担心男孩或许在发育过程中会出现问题,可是男孩直到出生各方面指标都毫无疑问地证明这是个健康的孩子。

 

这个从出生起就被科研人员严密监控各项身体机能的少年,似乎不负众望的没有长得太偏,然而就在这个男孩的身上,研究人员发现了疑似“进化”的现象。自他6岁的时候开始,他的大脑皮层的活跃程度高于三个标准差,且精神力测试结果明显优于99.5%太空军指挥官。

 

鲍伊斯博士是男孩的主要负责人,他人格健全,身体健康,除了双手握力测试也许在自卫军那里及不了格,其他方面正常的令人欣慰。于是在15岁这样一个即将成年的年纪,疗养院的核心管理团队致信统帅林静恒,试图从军方请求帮助让少年能够尽可能顺利地回归社会,特别是他超出常人的精神力,也许会让得到军方青睐。

 

如果不是自己家里的两位小祖宗与男孩年纪相仿,十几年的锻炼下来林静恒已经可以做到与熊孩子和平相处,他怕是多看一眼这个孩子都不会,无论天才还是白痴,直接丢给白银十卫之后任其野蛮生长。

 

同样地,少年特别的出身若是在别的领域,也许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在这个战后稳定了没多久的和平年代,“芯片”和“进化”仍然是笼罩在民众心里挥之不去的阴霾。

 

做出这样的决定,鲍伊斯博士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内心存了侥幸的心理,他扪心自问,自己的双手也许已经放在了某个潘多拉魔盒的盖子上,但他选择了在盒子外面包上一层牛皮纸,并愿意承认这只是一个普通的盒子,和逢年过节包装巧克力的没什么不同。

 

作为科研人员,鲍伊斯博士为自己有些不尊重科学的想法而感到抱歉,可他的探索心理一直促使着他发问:当年自由军团的那位领袖,视野是否真的已然超出世人认知的范畴。

 

因为母体自然受孕的关系,男孩的母亲的精神数值显示她应当对于“孩子”这件事是知情的,只不过因为语言和理解功能受到严重损伤无法正常表达。

 

“男孩的母亲曾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出现过大声呼喊的现象,我们通过分析推断她重复呼喊的可能是为孩子准备好的名字。”鲍伊斯博士对林静恒说着,“是qi这个音节,所以我们暂时为男孩取名沈期,期待的期。”

 

托马斯大脑里快速闪回自卫军里有没有姓沈的军官,仿佛已经盘算好要让男孩按头认养爹。

 

可林静恒某根常年迟钝的神经被猝不及防地刺激了一下,或许是因为少年相仿的身世,又或许是因为他望向自己的肩章时发亮的眼神。

 

只不过林静恒的前面此刻不再站着陌生的高阶军官,他的身后再也没有追赶着他背影的人。

 

人至中年,儿女双全,可曾经的遗憾终归化作曾经沧海,他日重提也依然是噤若寒蝉。

 

今日今时,易地而处,原来由旁人决定命运,以“旁人”的视角,是这样的一番滋味。

 

依据鲍伊斯博士之前传来的资料,沈期似乎显示出对机甲组装有着超乎寻常的兴趣,几年前自修完成了陆必行编撰的高级机甲设计一书,并且根据往年的试卷自测,他轻松地高分通过了星海学院的期末考试。

 

听说一旦有陆必行的公开讲座,即便疗养院的通讯条件有限,沈期也要顶着无法预估的延迟观看直播,但这一项没有被鲍伊斯博士划归为“个人崇拜”的性格特质,而是作为沈期对学术的热忱的补充说明。

 

林静恒的嘴角微微上扬,心想陆必行正经起来当教授确实有“人类文明的耕耘者”的潜质。

 

托马斯有些不习惯看着略微出神的统帅,于是他顶着一背的鸡皮疙瘩嘴角弯起一个不正经的弧度,膝盖微曲与少年平视,隔着门和他打招呼。如果不是这少年和林统帅年轻时一样长了一张只可远观的冷脸,托马斯中将大约此时已经开门把人一把搂过来拐进白银三做技术宅了。

 

林静恒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的门上电子屏幕浮现出的一排排数值,少年被这些数值隔绝在门内,却还是忍不住呆呆地望着林静恒深蓝色制服肩章上的穗子。

 

林静恒斟酌着措辞,平和地问道:“你愿意跟我们走么?”

 

可能是因为语气太过温柔,托马斯的肩膀不经意地抖了一下,鸡皮疙瘩在看不见的地方落了一地。

 

鲍伊斯博士看着平日里不是“嗯”“啊”就是点头摇头的少年破天荒地说了一整句话:“你会教我开机甲么?”

 

林静恒条件反射一般地冷哼了一声,满腹尖酸的嘲讽已经习以为常的到了嘴边,哪怕面前的少年精神阈值理论上可能比自己还要高,骨子里也不过是个中二少年,满脑子不切实际的拯救全人类的幻想。

 

“小朋友……”他刚开口,忽然想起了什么,将满腹难听话转换成了正常的语气:“我不是老师,如果你感兴趣,我可以为你写一封推荐信到自卫军直属第一军校。”

 

托马斯腹诽道:“您那是推荐信还是军令,自己内心没个数么?”

 

男孩点了点头。

 

林静恒示意鲍伊斯博士借一步说话,鲍伊斯博士本以为林静恒是想要男孩成年以前的监护权,正准备告知尽力给予最大的方便,却只听林静恒开门见山道:“我可以代表第八星系军委批准这个孩子的入伍申请,但其他事我不会过多干涉,请贵方见谅。”

 

言下之意是,他对领养这个孩子两年没有丝毫的兴趣,且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鲍伊斯博士始料未及,却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入了自卫军直属院校就相当于入了伍,期间有没有监护人也影响不大。他本人是个不折不扣的象牙塔里出身的脚底不染纤尘的科学家,这个孩子对于他来说,只不过是一个值得长期追踪的样本。他本人尚未成家,甚至周围没什么女性朋友,显然对抚养一个孩子到成年这种事没半分认知。

 

其实林静恒并不是因为麻烦,而是因为在他与男孩四目相对的时候,他隐约看到了一扇并不存在的黑色栅栏门缓缓打开,只想寻得一遮风避雨之处的男孩没有回头,也从未想过拥有如此传奇的人生。

 

不是所有高精神阈值的人就都该驾驶重甲,号令千军成为太空指挥官。

 

也不要想着成为和历史长河里的谁一样的人,又替谁去实现怎样的崇高理想。

 

也曾有人这样为他绸缪,而他没有选择平淡一生。

 

只是他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做了一回指路人,却做了这样的选择。

 

“我说林大统帅,你这样走后门一样把一个高材生塞给我,第一军校招生办会弹劾你徇私的。”陆必行放下手中的学生论文,哭笑不得地听着林静恒认真讲述他大胆的想法。

 

“人机匹配度高就是高材生,你是越活越回去了?”林静恒回复地漫不经心。

 

陆必行把翘着的二郎腿放下来,半躺在卧室床边的单人沙发里。沙发宽大得可以将整个人包裹在其中,他从沙发扶手一侧探出头,像找学生家长谈话一般劝慰道:“封建大家长,你是不是可以问一下人家小朋友的意见。”

 

被称为“封建大家长”的第八星系统帅挑眉表示不赞同。

 

但是林静恒还是听取了陆必行的建议,一方面给予了疗养院最大的支持,也履行了自己作为最高指挥官的义务。

 

他不是没有关心过少年的成长,以长官的立场,以前辈的立场,只是不曾有过亲人的立场。

 

 

那一年,林静恒生日的那一天,李弗兰将一个包装过得去的圆形牛皮纸盒子交给了林静恒,说是代为转达对统帅的生日问候。

 

林静恒拆开盒子,看到了一张普通的自卫军专用信纸,附上一句简短的祝福:

 

“谨此 转达对林统帅的祝福。“

 

落款处,清晰的笔迹签下了:“学生 沈期敬上。“

 

林静恒看着送上的一盒包装精美的…营养膏,还是有些戚戚然。他看着包装和背面的使用说明,发现有一点值得欣慰,这盒营养膏做成了口香糖的大小,营养成分配比是个性化生成的配方,并且是薄荷味的,也算是遂了统帅挑剔的个人口味。

 

即使医学领域发展地再迅速,舒缓剂所带来的副作用如影随形,好像进入了科学研究的瓶颈。好在近些年来各星系之间相对太平,除却星际缉毒部门马不停蹄地东征西战,整体对军需物资的需求显得不是那么十万火急。沈期在第一军校学习期间就一发不可收拾地沉迷于医学研究,而军需必备药物的改良恰好是他的研究领域。

 

林静恒从办公桌前站起身,走到窗户旁,窗外银河城的早晨才刚刚开始,他打开个人终端准备录入语音信息,又觉得好像不是那么妥当。

 

于是他从制服里衬的口袋里拿出他签名常用的原子笔,写下了几个字之后传唤负责快递的物流人工智能,将装着卡片的信送了出去。

 

“谢谢。未来可期。”

 

他这样写着。


【- Fin -】



注释:

1)本文立意参考《基督山伯爵》和《百年孤独》关于人生中“等待”及“希望”的部分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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